經濟觀察報 關注
2025-03-19 16:06
經濟觀察報 記者 鄭晨燁 2025年3月7日,經濟觀察報記者在深圳瑞德林生物技術有限公司(下稱“瑞德林”)的總部采訪了該公司聯合創始人、董事長劉建。
劉建最近的日程表排得滿滿當當。最近一個月內,他的足跡已從日本東京灣,到非洲桑坦尼亞、肯尼亞,再回到深圳。3月7日的采訪結束后,當天下午他又要踏上前往美國的航班。
瑞德林在行業融資節奏趨緩的背景下,在今年2月底完成了一筆超5億元的C輪融資,刷新了國內合成生物領域近年的融資額紀錄,但依然鮮有人了解這家公司。
根據其官網信息,瑞德林成立于2017年,是一家以合成生物技術為核心,以多學科交叉應用技術平臺為依托,研發、生產功能性健康原料為主的高新技術企業,致力于打造覆蓋全產業鏈的“綠色生物智造平臺”,促進合成生物學、化學、信息技術、工程學等尖端技術領域的融合創新。
在采訪中,劉建將合成生物視為工業發展的“第三階段”:通過細胞或酶催化直接生產物質,終結化石能源依賴。他同時認為,合成生物技術的最終目標,是實現可持續的生物制造,而不是單純炒作概念、吸引資本關注。
談到瑞德林的未來,劉建坦承“壓力很大”。在他看來,合成生物行業有著殘酷的競爭本質——技術門檻高、資金需求大、全球化布局難。而瑞德林的新一輪融資,只是這場接力競賽中的又一次發令槍響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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以下是對話內容:
關于創業:傳統技術的“瓶頸”
經濟觀察報:請分享一下你的職業發展經歷,以及瑞德林的成立過程。
劉建:我最早在2003年進入行業,從事研發工作。2010年以后,我開始從事研發管理,隨后涉足投融資、并購和BD(業務發展)等戰略領域。2017年8月份創立了瑞德林。
瑞德林成立之初,我的方向從化學多肽轉向合成生物學。這個轉型的契機,主要源于我與我們公司的首席科學家黃華博士的合作。他是我的大學同學,曾在美國伊利諾伊大學香檳分校(UIUC)開展博士后研究(合作導師趙惠民教授),專注酶改造及定向進化、多酶連續催化研究15年。而趙惠民教授是阿諾德(Frances Arnold)的學生,阿諾德是2018年諾貝爾化學獎得主,專注于定向進化技術。2016年底,黃華回國,而我在2017年離職創業,并與另外幾位聯合創始人共同創立了瑞德林。
我們的創始團隊背景比較多元化,聯合創始人包括來自華為、邁瑞等知名企業的行業專家。后來,我們又吸納了超過100位合伙人,共同投入了5000多萬元。2019年,我們完成了天使輪融資,隨后在2020年完成A輪,2021年完成A+輪,2022年完成B輪和B+輪融資。今年年初,我們完成了C輪融資。至今,我們不包括自有資金在內,共募集了約11億元。
最新一輪融資由深圳未來產業基金、國家科技成果轉化引導基金子基金共同投資,常德合成生物基金,以及部分原股東繼續跟投,共計超過5億元。?
經濟觀察報:合成生物賽道競爭激烈,你最初是如何關注到這個領域,并決定切入市場的呢?
劉建:我最初是做研發的,主要以化學技術生產多肽。然而,這一技術存在明顯瓶頸——只能支持小規模生產,適用于注射劑,但無法滿足口服藥物的需求,主要問題在于供應不足和成本過高。
傳統固相化學技術(一類在固體狀態下進行化學反應的技術)的研發周期較短,但難以規模化生產,成本也居高不下。因此,我一直在思考,如何開發口服版的多肽藥物或相關健康產品。然而,傳統化學方法很難突破這些限制,投入大、周期長、成本高、規模受限。因此,我開始探索新技術的可能性。
我本科學的是化學,但身邊的同學很多后來轉向生物技術。我與他們保持聯系,尤其是我們的首席科學家黃華,他早期研究酶,后來專攻合成生物學。2012年,他調研后告訴我,合成生物技術可能可以解決我們遇到的問題,但當時全球范圍內尚無成熟的案例。
因此,從2012年開始,我就不斷邀請他回國,直到2016年他最終決定回國發展。既然人都回來了,我也決定辭職創業。事實上,我在前東家時,就多次提議過引入生物技術,但當時醫藥行業賺錢比較容易,公司并沒有太大動力去變革。因此,我最終決定自己創業。?
經濟觀察報:瑞德林的融資進展一直比較順利,但當前生物醫藥賽道的整體融資環境并不樂觀。你認為瑞德林為何能在資本市場獲得較多關注?核心優勢是什么?
劉建:這與深圳的企業風格以及我個人的職業背景有關。我的職業經歷涵蓋了研發、制造、投前投中投后管理、戰略運營、BD以及銷售等多個環節,對整個產業鏈和市場的理解較為全面。
深圳的企業以制造業為主,普遍較為務實,市場導向明顯。例如,一些企業往往在銷售額達到10億元以上時才開始為市場所熟知。瑞德林也是如此,早期我們并沒有主動對外宣傳,甚至連深圳南山區的政府領導都不了解我們。
我們的融資順利,核心原因在于企業經營的口碑。在前東家任職時,我在多肽行業積累了良好的信譽與口碑,進入合成生物領域后,也延續了這一點。此外,我們與投資機構的關系也較為特殊——公司從未使用FA(財務顧問)做融資,都是由我本人或核心團隊直接對接投資方。我們也沒有進行過公開路演,疫情期間甚至沒有離開深圳進行融資洽談,我們也不接受線上交流,投資我們公司的機構必須親自來深圳面談。
我們希望找到真正合適的投資人,因此我們的策略是“只挑對的”,100家機構中,只要有一家合適的就足夠了。?
關于合成生物:已經“錨定”的大趨勢?
經濟觀察報:在你的理解中,合成生物學到底是什么?
劉建:其實,合成生物為什么近年來被廣泛關注,甚至在去年的諾貝爾獎得主所撰寫的書中也被重點提及?那本書主要討論人工智能(AI),但也特別強調了生命科學的發展方向,其中合成生物學被認為是未來的關鍵生產技術。
很多曾經做互聯網的企業家,在尋求“第二增長曲線”時,最終都會進入生命科學和合成生物領域。這背后的邏輯很清晰:如果我們把人類的發展史拉成一條時間軸,并把獲取能量的方式進行切割,就會發現,人類的能量來源主要經歷了三個階段。
工業革命前:人類獲取能量的方式完全依賴自然,尤其是地上資源,例如狩獵、采集、農耕等。
工業革命時期:人類開始利用地下資源,如石油、煤炭等,并通過化學和物理加工方式轉化為能源和材料。這一階段還涉及化肥的使用,加速了植物的生長,并進一步推動了畜牧業的發展。
工業革命后(當前階段):人類開始面臨嚴重的環境問題,尤其是碳排放帶來的全球氣候變化。地球早期的地殼運動,將大量碳元素埋藏到地下,形成了石油和煤炭。但當我們開采并燃燒這些資源時,大量二氧化碳被重新釋放到空氣中,導致溫室效應加劇。因此,全球開始尋找更可持續的解決方案,而合成生物正是其中的一種可能。
如果我們繼續沿用工業革命的路徑,過度依賴石油、天然氣等資源,最終會遇到極限。環境惡化,碳排放增加,全球變暖,極端天氣頻發,這些都是工業革命后遺癥的直接表現。
除此之外,人類在探索太空移民時,也會面臨“補給”問題。如果未來人類想要移民到其他星球,僅依賴傳統的物流補給是不現實的。因此,我們需要一種能自我循環的生物制造系統,而合成生物學正是這種技術的基礎。?
經濟觀察報:這是否也是歐美國家推動合成生物的核心原因之一?
劉建:是的。歐美國家推動合成生物的一個重要原因,是希望擺脫對中國和印度在傳統化工產業鏈上的依賴。
如今,全球約60%的石油化工產業鏈掌握在中國和印度手中,其中40%在中國,20%在印度。疫情期間,歐美國家深刻體會到供應鏈短缺的痛苦,他們發現,即使掌握了先進技術,但如果缺乏基礎工業支持,很多高端產業仍無法運作。比如,稀土資源掌握在中國,美國即便擁有先進的芯片制造技術,但如果沒有稀土材料,整個產業鏈都會受到影響。因此,這也是近年來歐美國家高調推動制造業回流的原因之一。
從這個角度來看,合成生物的出現,可以被視為人類工業發展的“第三階段”。過去,我們依賴自然界提供原材料,如植物、動物;后來,我們利用石油、煤炭等資源,將其提煉加工成各種產品;而在合成生物時代,我們可以直接利用細胞,通過代謝工程、基因編輯等手段,模擬植物和動物的合成路徑,生產我們需要的物質。?
經濟觀察報:從技術角度來看,合成生物和傳統的生物制造有哪些本質區別?
劉建:傳統生物制造依賴于自然界的生物轉化過程,比如植物通過光合作用將二氧化碳轉化為有機物,而動物則通過攝取植物獲取能量。合成生物最大的不同在于,它不再依賴完整的生物體,而是直接利用細胞或酶的催化作用,將二氧化碳或其他簡單的碳源轉化為目標產物。
例如,現在有企業在研究如何利用二氧化碳合成淀粉,這本質上就是人工光合作用的延伸。還有一些企業在探索如何通過細胞培養生產蛋白質,而不再依賴傳統畜牧業。
換句話說,合成生物學的核心邏輯,是利用人工手段模擬自然界的生物化學過程,提高效率,并突破生物制造的天然限制。比如,在傳統植物中,某種特定化合物的含量可能只有百萬分之一,但如果我們通過合成生物手段優化相關酶的催化效率,可以將產量提升數百倍甚至上千倍,這就是合成生物技術的巨大潛力。?
經濟觀察報:這是否意味著,未來人類可以直接利用合成生物技術,在極端環境下生存?
劉建:理論上是可行的。例如,在太空艙中,如果能夠建立一個完整的生物循環系統,人類可以通過合成生物手段,將呼出的二氧化碳轉化為食物,比如淀粉、蛋白質等。而水資源也可以通過循環利用,實現自給自足。
這與當前的能源利用模式完全不同。過去,我們依賴碳循環,獲取地球上已有的能源。但在未來,人類可能會直接通過人工手段,高效地控制這一過程,使能源和物質的利用更加可持續。
但如今,科學界的炒作非常嚴重,很多概念并未經過充分驗證,就已經被包裝成“革命性技術”,進行市場推廣。這種現象在合成生物領域也很常見,很多研究距離產業化應用還非常遙遠。
真正的突破,必須建立在扎實的科研基礎和產業落地能力之上。合成生物技術的最終目標,是實現可持續的生物制造,而不是單純炒作概念、吸引資本關注。因此,在這個行業中,務實的企業才能脫穎而出,而那些過度依賴宣傳的企業,最終很可能會被市場淘汰。
另外,合成生物技術的廣泛應用,雖然大方向已經開始顯現,但要成為主流,可能還需要幾十年的時間。不過,這個趨勢已經不可逆轉,就像當年化工巨頭如杜邦、巴斯夫和帝斯曼等,他們在一百多年前就已經創立了企業,現在已經是全球巨頭。
因此,合成生物行業的未來,就像當年的化工行業一樣,是一個已經“錨定”的大趨勢。
關于挑戰:迅速擴大營收規模?
經濟觀察報:目前瑞德林在海外市場的表現如何?你最重點關注的市場是哪一塊?
劉建:目前,日韓市場是我們增長最快的區域,其次是東南亞和美國市場。在這些市場中,我們的產品得到了較好的接受和推廣。接下來的重點市場是南美、中東和中亞及俄羅斯地區。今年,我們特別重視的是非洲和歐洲市場的開拓。
我們的營收趨勢有兩個特點。第一,隨著準入門檻的提高和產出周期的延長,我們的營收會呈現逐步上升的趨勢,雖然起步階段較慢,但一旦實現突破,增長潛力非常大。第二,我們的市場重心從國內逐漸向海外轉移,早期中國市場的占比很大,但隨著國際化的推進,海外市場的占比逐年上升。今年,海外市場的占比已經超過了40%,并且這一比例還會繼續增長,未來全球市場將成為我們的主要戰場。?
經濟觀察報:非洲市場的消費能力可能相對較弱,你怎么看待這個市場的潛力?
劉建:非洲市場特點明顯。比如,雖然絕大多數人處于貧困狀態,但也有一小部分富人群體,這部分富人擁有較強的購買力。市場呈現出非常明顯的兩極分化,貧富差距巨大。舉個例子,在歐美國家,超市里的商品幾乎都一樣,無論富人還是窮人都能在同一超市消費。而在非洲和東南亞地區,市場則更加分化,富人和窮人有著完全不同的消費場景。
對于我們來說,在這些市場中,最重要的是滿足當地消費者的基本需求。另外,對于經濟較為薄弱的地區,政府采購也成為一種重要的市場推動力。因此,只要我們能夠調整產品策略,符合當地市場的需求,特別是在政府采購方面,也能取得很好的市場份額。?
經濟觀察報:怎么看待在不同海外市場的業務布局和側重點?
劉建:每個國家的市場都有其獨特性。例如,在非洲市場,我們可能不做護膚品,主要做其他類型的產品;而在東南亞市場,護膚品無疑是我們的主打產品,因為東南亞以及日韓市場的護膚品需求非常強勁。
在美國和日本,營養健康品則是我們的重點,因為這兩個市場對營養品的需求很大。因此,不同的市場需要根據當地的消費習慣、需求特征以及產業發展階段來制定個性化的產品策略。?
經濟觀察報:你提到過,明年瑞德林可能會登陸資本市場。在合成生物和多肽領域,你覺得有合適的市場參照物嗎?
劉建:我們是技術驅動型的企業,不能僅僅通過單一產品去與其他公司對標。要真正理解這個產業的未來,關鍵是要聚焦于解決產業發展的痛點。在我們看來,優秀的企業應當引領一個行業,而不僅僅是某個產品的領跑者。我們在做的事是通過技術解決全球生產物質的痛點,包括抗衰老、生物活性原料等領域。我們的產品定位就是綠色活性原料,而這背后的技術就是合成生物技術。
如果合成生物技術在未來80年內成為人類生產物質的主流方式,瑞德林將專注于在這一過程中創造新道路,成為行業的引領者。合成生物的技術突破脫離了傳統的地區、能源分布和大國博弈的限制,只要有太陽的地方,就能夠利用這些技術。因此,我們有信心將這種技術推廣到全球,使得每個國家都能從中受益,推動更加平等的全球化發展。?
經濟觀察報:瑞德林最近這幾年的營收情況如何?
劉建:最近三四年,我們的營收增長基本每年翻番。今年的目標依然保持較高的增長率,2025年的營收目標是達到3億元。我們的最低目標是到上市前能達到10億元的規模,甚至超過10億元。?
經濟觀察報:未來最關注的風險點是什么?
劉建:當前最大的挑戰是如何確保企業生存下來。夢想再偉大,如果企業無法存活下來,所有的規劃和愿景都無從談起。這個行業需要大量的投入,無論是研發還是生產能力的建設,資金壓力都非常大。作為一個B2B的制造型企業,最關鍵的是規模效應。如果沒有足夠的規模,全球化布局和產業鏈的深度拓展將非常困難。所以,對公司來說,現在的核心問題是如何迅速擴大營收規模,借助資本市場的支持,獲得足夠的資金,支撐企業的長期發展。?
關于AI:研發效率“指數級”提升?
經濟觀察報:瑞德林為什么不做C端的產品?
劉建:這個問題很好。其實我們一直有在對比華為和比亞迪的模式。華為從電信設備起家,后來擴展到組件、整機等多個領域;比亞迪則從電池材料起步,逐漸擴展到電池組件、控制系統、最終到整車。我們并不是不想做C端,而是目前時機還不成熟。
我們的組織結構和文化目前還偏向B端思維。如果要做C端產品,就像比亞迪和華為一樣,需要設立獨立的團隊去做,這并不是當前階段能輕易完成的。我們首先要確保B端市場做大做強,積累足夠的資源和能力,之后再去考慮拓展到C端市場。?
經濟觀察報:在技術研發方面,合成生物的瓶頸有哪些?目前還需要突破的技術難題是什么?
劉建:合成生物的研發瓶頸在于其涉及的技術非常復雜。一個典型的問題是研發周期過長,成本也非常高。比如開發一個酶或一套工藝,可能需要幾千萬元甚至上億元的資金投入,周期也長達好幾年。
這樣的研發模式對于很多創業公司來說是不可持續的,因為很難確保最終產品能夠成功上市并盈利。所以,在目前的階段,雖然生產不算困難,但研發的高成本和長周期是巨大的挑戰。
所以這個行業的風險相對較高,行業中的絕大多數公司可能最終都會成為“炮灰”,能成功的企業屈指可數。
很多科學家和教授進入創業領域時,可能并沒有考慮到技術是否能真正變現,能否盈利。而且,有些企業根本不具備全鏈條的研發能力,僅僅依靠一個單一的技術就進入市場,這種風險是非常大的。
經濟觀察報:瑞德林有將人工智能技術利用在研發領域嗎?
劉建:我們最近申請了近40項與人工智能相關的專利。我們不僅僅是在使用現有的技術,還在開發自己的算法,這些創新和技術積累對我們來說是非常關鍵的。甚至在一些國際頂級學術期刊上,我們也發表了幾篇高水平的論文。
我們的人工智能團隊在國內外都有布局。英國有一個團隊,國內有兩個團隊,這個規模在同行業中算是比較大的了。我們還把數字化團隊和流程變革團隊整合在一起,形成了一個更強的協同效應。
我們通過人工智能提高了研發進度,降低了成本,效率上有了指數級的提升。這不僅體現在時間上,還體現在研發的成果數量上。相對于同行業內的一些公司,我們的研發成果要多得多。比如,我們有幾十個產品,而其他公司可能一年只能推出一到兩個。
人工智能不僅僅應用在合成生物學領域,我們還在新物質篩選、原料篩選以及員工個人能力提升等方面應用人工智能。比如,未來我們每個員工都會有一個專屬的AI助手,幫助他們提高工作效率。人工智能的應用范圍會越來越廣,幫助我們在各個環節都取得更好的成果。?
關于政策:產業配套環境是關鍵?
經濟觀察報:為什么瑞德林總部會設在深圳南山區?
劉建:這個問題的答案其實很簡單。首先,我們的總部肯定會設在深圳,而不會選擇其他城市。我2002年來到深圳,我是內蒙古人,可能你們對內蒙古人的習性有所了解——愿意走出來的人并不多,因為大家普遍覺得家鄉條件不錯。但我走遍了全國各大城市,甚至跑遍了全球許多地方,我依然認為深圳是最適合創業的地方。這里沒有傳統意義上的“本地人”,誰來到深圳,誰就是深圳人。這種包容性,只有真正生活在這里的人才能體會到。
其次,深圳的營商環境和創業氛圍特別好。在我們公司的辦公樓里,我見過許多成功的企業家,甚至有些人學歷并不高,但夫妻倆踏實肯干,年紀比我們小,已經在深圳擁有幾十套房產。這種環境造就了極好的創業土壤——不管你的背景如何,只要你愿意努力、有想法、夠勤勞,就有可能創造財富,實現自己的事業。
深圳的政府對企業的包容度和空間支持也很大。例如,我們在早期創業階段,幾乎沒有什么政府工作人員來干預企業經營。唯一來找我們的,大多是街道辦或南山區的領導,問我們有沒有需要幫助的地方。過去,由于瑞德林的知名度不高,南山區的領導可能根本不知道我們是誰,因為這里有幾百家上市公司,我們并不顯眼。但正是這種“不過度干預”的環境,給了企業足夠的成長空間。
從企業經營角度來看,我認為創業是基于市場需求,而不是依賴政府政策。如果一家公司整天想著跑政府、要補貼、爭取政策支持,而不是專注于市場和產品,這種企業基本上不會長久。?
經濟觀察報:政府方面是否給予了特殊的資金支持?
劉建:實際上,我們不依賴政府的資金支持。深圳政府給予企業的最大幫助,是尊重市場規則,提供自由發展的空間。政府支持的方式是打造合適的產業園區,我們得以進入這些園區,從而獲得基本的生產空間。至于財政補貼,我們公司這么多年拿到的政府資金總額不到200萬元,在整個融資規模中微乎其微。
在深圳,電子消費品產業鏈之所以全球領先,正是因為這里有完整的配套和空間支持。比如,在寶安區的工業園區,遍布著各種注塑機、模具制造企業。這種產業生態讓深圳在全球注塑和模具設計領域獨占鰲頭。
同樣的道理,如果深圳要發展合成生物產業,關鍵在于打造完善的產業配套環境,而不是單純依賴政策引導。